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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九天的一封信

来源:写信网 时间: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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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

你又在里面说:把记忆留给昨天

仿佛昨天就不是自己的,仿佛昨天理应承受一切,仿佛昨天从来都不那么重要。是不是因为刚刚相识乃至今后即将认识的人再也看不到你的昨天了,那么昨天的事无论悲喜离合,无论苦痛欢乐,昨天的人无论是陪你走过似悠悠午后的一个童年还是曾制造如魔般的恐惧在你的世界里嚣张跋扈,让你无所适从,都会因为你晚上静静地、悄悄地躺上床,缓缓合上双眼而变成梦的部分?你闭上眼睛,就看见了昨天和过往正在死亡。

把记忆留给昨天。

仿佛记忆这个东西是个过去式,因为它让你难堪不已,所以它只能成为过去式,和今天乃至明天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你也应该知道的一点是,当往事成为记忆的时候,它将比现实更加现实。就像季干涸的山涧溪流在某个雷鸣的午后蓄成浩荡凶狠的滚滚山洪席卷而来。你将措不及防,惊愕之余已是狼藉一片。能真正影响你的事,总是不留给你丝毫缓和的空间时间,让你细思那是什么,何况如何应对。是的,它影响你,凌虐你时是毫不掩饰的——在你以为它已成为过往,死在昨晚合眼之后——你措手不及,因为你以为消失了不存在的东西其实早已蛰伏在你的血液里,与你消耗厮磨,你却全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你总是认为,记忆已经被你打包扔向了昨天。每个昨天,你都把它当做一个垃圾桶,不多不少地装着一些记忆,你闭上眼睛看见了昨天的死亡。昨天已在梦境中死亡,今天又在梦境中诞生,你睁开眼睛发现,这梦竟是真的——今天诞生了。那么,当你睁开眼的时候,你确定就不再是一个梦境了吗?

哈,我又在和你玩笑了。只是把记忆留给昨天真的有可能的话,那么我们每天可能都要做一件事情了,那就是清理。昨天如果是个垃圾桶,你就只能是个清洁工。今天的你会在清理和接触所谓的记忆时附着并最终生长出你自己的气味。你在昨天哭泣,那么今天的你或许有忧伤的气味儿;你在昨天开怀大笑,那么今天的你或许有阳光般的气味儿;当然如果昨天的你浑浑噩噩,那么今天的你或许会有落魄的气味儿。我这样说只是打个比方。其实,我并不知道我究竟想和你说些什么,看了你的信,我能说些什么呢。我只能像现在这样回信给你,我想或许我可以和你分享一些故事

当然,你一定猜到了,我又要和你说一说我爸爸的故事。从前,我总是喜欢在信中和你提起的那个被我形容成:矮胖黝黑而又幽默隐忍,整天乐呵呵的,听到别人的夸奖——无论是夸他还是夸他的女儿我,无论是别人夸他还是他的女儿我夸——就会毫不掩饰地咧起嘴巴,巴不得那满嘴参差的黄牙都能晒个太阳似的,得意着,还总是忘不了保持应有的谦虚态度,口是心非地飘出几句和他的黄牙一样灿烂满足的“哪里,哪里”,“是你过奖了,过奖咯——”,你知道,他心里可从来没这样想过。或者有时他会对着我抛来一个充满骄傲而又的不屑眼神,同时竖起大拇指从他的胸口出发,在他的面前,我的眼前,画出一道半圆的弧线,伴随着两个酒窝的深陷唱着《欢乐颂》似的冲着我说:“哼,也不看看你爸是谁!”,我相信,这句话毋庸置疑是出自真心实意的。每次碰到这种情况我都会跟着他乐呵呵地笑,或是乐呵呵地笑着说,真后悔夸了他那么一句。我们就这样乐呵呵地度过了许多其实并不让人欢乐的时光。我说过,每当我遇到这种事总是当时很愉快,很久很久以后,想起来又会感到很无奈。

这种无奈的感觉并非其来有自。

前几天和妹妹电话,我劝诫她不要胡乱花钱买一些没营养的垃圾食品。除了对身体有害以外,我还特意强调了爸爸挣钱的辛苦。我对老爸的劳累与辛苦大概是在高中时才感受到一些,如今我已经大三,对爸爸的担忧也变得越加深重起来。只是太晚了,做子女的暂不说体恤父,单从对父母的辛劳有所意识来看,高中也实在是太晚了。或许你会反对我跟妹妹说这样的话,你会觉得小孩子的生活本就应该像无忧无虑的小天使在纯洁的童年天空自由自在与五彩的蝴蝶一起翩翩起舞。也许吧,你也大可放心,妹妹对此的回答的确是无忧无虑的童言,所以,她和我十二年前像她这么大时一样,还只是一个天真快乐的孩子。其实我并没有想让她就此改变一些什么。对于我,这只是一个时机,让我说出一些她应该知道的东西。她感受不到,可是我还是如此迫切地希望她能够知道。在我的记忆里,并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想,这是一个无能的女儿在面对自己的无能而无措、无奈又极需找到一个突破口去让自己好过一些时的自私行为。好吧,我坦诚,这不是一个姐姐该做之事。可是,九天,你是否发现我们总是喜欢做这样的事呢——以各种正义之名,仁、义、礼、孝等等去干预别人,其实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些罢了。当正义被当成一种幌子以达到一种利己的目的时,它是否会因为目的的改变而变成另外的东西。或者换句话说,正义能不能以一种手段的形式存在而被人接受呢?我如今能和你说出这些,都是事后反思的结果,在我和妹妹通电话时我是绝对不会想到的。那么,回到原先的话题,你想知道我那可爱的妹妹在听完我至善至孝的劝诫后是怎么回答我的吗?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吧。电话那头是一个还不满十周岁的小女孩,说话的语气和音调就如同她略带婴儿肥的肉嘟嘟的小脸一样稚气未脱,我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

那天电话的那头传来欢快的语调:“爸爸是个大富翁!”

那时,我压抑着心里的不满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反问道:“你真以为你爸爸是富翁吗?!”天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对一个未满十周岁孩童的话斤斤计较到让自己生气。我想,我是在气自己,却把对自己的气撒在了妹妹的身上

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妹妹倍加坚定而又骄傲的声音:“我爸爸本来就是大富翁!”

亲爱的九天,你知道我听完后是怎样的反应吗?现在,我真想听听你的想法,你认识的我,你觉得你认识的我会在此时做出怎样的反应呢?可是,我更迫不及待地要和你说下去。我听到妹妹说的话“我爸爸本来就是大富翁!”,竟然忍不住笑起来,你别误会是什么苦笑或是自我嘲讽,我只是,只是突然间感受到了这句话如此温馨。我笑着跟着妹妹也说了一句“哈哈,对啊,爸爸本来就是大富翁!”

你知道吗?在2000年,我第一次去杭州的那个暑假,那时候我才九岁,比妹妹现在还要小一些。某个燥热难耐的夜晚,我和爸爸一起躺在一张上下铺的下铺上,躺在一张竹制凉席上。床头边的风扇卯足了劲儿朝着我们竭尽全力地旋转自己的五片风叶,好像要在那个炎热的夏夜为我们奉献全部——哪怕,就像很多事情一样,即使竭尽所能也终究只能是徒劳无功——我只能告诉你那劲儿足足冲上了风扇的最大档,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它。就在那样的夏夜,我的爸爸就像我静静地躺在他旁边一样静静地躺在我旁边。我忘记我们之前都在聊些什么,只是记得后来他很开心地对我说:“两年,就两年。两年以后我带你和你到泰国去过年。我们可以看到泰国的人妖。”九岁,哪里知道什么泰国,什么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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